十一刚过去不久的某天晚上,我一个人在食堂吃饭,又一次见到了顾萱。
她端着盘子从我旁边走过,突然发现了我,便兴冲冲的坐在我对面。
她皱着眉头,歪着脑袋打量着我说:「我可以坐在这吗?」
我突然被她的一本正经逗乐了,於是板着脸说:「不好意思,这里已经有人了?」
「哦,是吗?是个美女吗?你女朋友?」她呲着洁白的牙齿,眯着眼睛笑道。
我一阵无语,便不再理她,埋头吃饭。
「真没意思!哼!」她把筷子用力的在米饭上插来插去,似乎那碗米饭就是对面的我。
「囔!我不小心打多了,吃不了……」她从盘子里夹起一个大个的狮子头,轻轻的放在我的碗里,满脸不高兴的说道。
「……」我抬头看着她的盘子,发现她其实只打了一个狮子头。
「顾萱,其实我吃饱了……」
我本想给她夹回去,刚动筷子,便听她急道:「你别夹给我!你看看你碗里乱七八糟的,我嫌弃你!嘻嘻……」
确实,我碗里的米饭浇了很多菜汤,看着很恶心。
「快吃!还有这个,我也吃不了这麽多,我的筷子都没用,你不用嫌弃我……」她说着把回锅肉还有土豆丝一股脑的夹到我盘子里。
那刻,我心里的某根弦似乎被什麽东西温柔的撩动了。那种东西是叫做亲情?抑或是叫做母爱?我想有多少年母亲没有给我夹过菜了?
我不敢想下去,否则眼泪会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。於是便低头拼命的往嘴里塞着东西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。
抬起头发现对面的顾萱眼睛红红的看着我。
我嘴里塞满了食物,呜咽的问:「怎麽了?」
她突然扑哧一笑,然後又撅着嘴一副难受的模样,说:「看你吃饭的样子,感觉像饿了好几个月了,你……你是不是经常吃不饱?」
「没有啊!」我努力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,喝了一口免费汤,说:「怎麽吃不饱,只不过很少吃这麽好罢了……」
「那你多吃点,我吃饱了!」她又把盘子里没怎麽动的菜夹给我。
现在想来,我对那时的我很纳闷。本来因为种种原因,我是一个孤僻而自尊心很强的人,像顾萱这般如同施舍一样的行为,很容易引起我的反感——按照我一直的性格,要饭也要有尊严的要——可当时的我对此却没有一点抵触,反而心里有一股暖暖的热流在涌动。
那天以後,我就经常在食堂里无意中遇到顾萱,而顾萱几乎每一次都会「打多」了菜,然後「多了」的菜便被她夹进了我的碗里……
我并不是一个傻子,虽然我的情商一向不高,但她的这种、那种的无意所包含的用心良苦,我还是能够察觉的。很多时候我也想过是否拒绝这种「关心」或者「施舍」,可每当下定决心的时候,内心深处却又无法拒绝这种温暖。
大一寒假,我和顾萱都没有买到火车票,只好坐大巴回家。800多公里的路程,需要将近10个小时。
中午吃完饭後,车窗外的温暖阳光让人睡意渐浓,很快她便闭上眼睛睡着了。我歪头打量着熟睡中的她,阳光的粒子在她的脸颊上不断的跳跃着,耳垂上稀疏的绒毛散发着淡淡的光辉。
汽车突然颠簸了一下,她呢喃了一声,突然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。我不知所措的绷紧了身体,僵硬的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,生怕将她吵醒。
车里很安静,只有发动机轻微的轰鸣和空调呜呜的叫声。我能听到她短促而细微呼吸声,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的诱人香味儿,似乎也能感受到她脸上传来的热量。於是,那年的寒冬里,有一丝悸动在我的心里生根、发芽……
爱情到底是什麽?
如果10年前的那个冬天,我会说,爱情是冬日里的阳光,柔和如同顾萱修长的手指,温暖如同顾萱夹的饭菜,亲切如同顾萱的微翘的唇角,美好如同顾萱沐浴在阳光里的脸颊……
是的,那年的冬天,在开往家的车上,我深深的爱上了靠在我肩膀上的短发女孩儿。可惜的是,那时的我过於内向,太过自卑,甚至不敢面对直视她的眼睛,更遑论亲口对她说:「我爱你!做我女朋友吧!」
爱情如同流水,虽然我拼命的想用双手捧住,但不可抑制的悄悄的从十指的缝隙中流过,留在掌心的只是一片湿润痕迹,泪迹斑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