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汴京一等一的世家不多,简仪王府更是其中翘楚,作为唯一世代袭爵的外姓王府,其圣眷优渥向来为人称道。
吕家的荣光在第四代简仪王吕丹扶的手中达到鼎盛。先帝驾崩之际,亲封其为摄政王,掌管国事,扶持幼帝,直至幼帝亲政,一时风头无两。
论吕丹扶其人,容姿绝色,惊才风逸,这样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,一直是所有女子心中的良人。
奈何良人身侧早已有佳人相伴,摄政王妃顿时成为让人眼红又羡慕嫉妒的对象。
摄政王妃,这全汴京身份最高贵的女人,一言一行都成为女子们追捧的典范,却是抱着模仿摄政王妃可能被摄政王看中纳进府里的侥幸心理。
摄政王妃吕黛卿本人毫无自觉,甫一踏进尚书府,见一众宗妇贵女们,颇为眼熟,倒也没有多想。
“参见王妃。”
“不必多礼,起来吧。”她微笑道,径自坐到上首赵宝琳让出的位子。
“等了许久,王妃到底是来了,我还当面子不够大,请不到我们王妃娘娘呢!”赵宝琳掩唇打趣道。
吕黛卿抬手轻掐了下她的手背,笑骂道:“还敢打趣我,我既应了,便没有不来的道理。说来今日倒真真是百花争艳,小姐们都精心打扮,十分养眼。”就是看着颇为眼熟。
赵宝琳闻听脸色登时不好了,拽着她的衣袖,附到她耳边低声道:“你还说呢,这些个狐媚子,哪有一点世家贵女的样子吗?你竟丝毫未觉?”
吕黛卿诧异,抬眼看她,问道:“何事?”
赵宝琳抬抬下巴,示意她看向下首说说笑笑的贵女们,继续小声道:“你最近可是喜簪牡丹?”
她不明白为何突然问起这个,但却开了话匣子,兴致勃勃地道:“你是如何知道?可不嘛,我近日琢磨出一种新的梳妆方法,不拘十字髻或元宝髻,可我多次试探,觉得还是抛家髻效果最好,前头簪上金钗,髻后戴朵洛阳红......”她说到这,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惊讶地望向下首,再看看赵宝琳了然的眼神,这才渐渐反应过来。
“你是说,她们都有意模仿我?”她不可置信地问道,今天泰半贵女都簪了牡丹花,这也是她觉得眼熟的原因。
赵宝琳点头,嗤笑道:“这都成了汴京一股邪风,我看这些贵女们都疯了,上赶着给王爷做妾呢!”
说到这,吕黛卿哪还有不明白的,遂眯起眼,嘴角挑起一抹讽刺的笑,道:“我这么国色天香,就凭她们那副样貌,也不拿个镜子好好照照,便是再模仿我,可有我一丝风情吗?”
这话说的真真是狂妄自负。
赵宝琳掩唇而笑,打趣道:“是是,莫说全汴京,就是全国,再找不出比你还要貌美的人了,也难怪王爷一头载在你身上。”有打趣意味,但话倒也出自真心。
吕黛卿闻言表情倨傲,可心里到底不是滋味,引领潮流自是每个女子都心喜的事情,却偏偏是因为某些人的歪心思,觊觎自己的夫君,她心里好受才怪。
她压着一股火,本不欲发作,奈何有人就这么撞上门来了。
还得从她去逛花园开始说起,她心里烦闷,想起这些人心里堵得慌,跟赵宝琳打了招呼就领着风花雪月去花园散步。
走走停停,一路没遇见什么人,直到在一处凉亭内歇脚。
离远看不甚清,走近才发现,亭里早已有人。
看样子是一主二仆,那女子身绯红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,外披对襟羽纱长衣,坐在亭边倚栏而望,这身打扮放从前吕黛卿不会多想,当看到她髻后别着的两朵魏紫,她顿时怒从中来。
想必这身打扮也是有意而为,全汴京谁不知道姝敏郡主最爱穿鲜艳亮丽的颜色,在本朝女子所盛行的清新素雅装扮中那是独一份。这绯红色布料过于鲜艳,本就稀少,购买的人寥寥无几,穿绯红色衣裙的就更凤毛麟角,说不是模仿她,她打死都不信。
吕黛卿捏紧手帕,抬步向凉亭走去,她倒想见识见识谁的心这么大。
刘珺瑶听到脚步声回过头,就见一绝色美人正面色冰冷的靠近,她心中惊讶又带着一丝慌乱,身体却先一步行动,低身行礼道:“参见王妃。”
吕黛卿径自坐到石凳上,不应声,也没说让她起来。
刘珺瑶心中打鼓,不断安慰自己,没事,她不能把自己怎么样,摄政王还要用到她两个哥哥,遂冷静下来。
“起来吧,”吕黛卿缓声道,“你叫什么名字?哪家的?”胆子倒是不小。
刘珺瑶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站起身,声音清脆地道:“回王妃,小女姓刘名珺瑶,家父是刘仪。”
吕黛卿垂眸思量,“你是刘御史家的?”那不是就......“刘烨刘熹两兄弟的妹妹?”
“正是小女。”
“你抬起头来。”她冷声道。
刘珺瑶身子颤了颤,半晌,慢慢抬起头,五官精致大气,眉尾上挑有型的剑眉,水润的大眼在眼线的勾勒下更加有神,连下眼睑也没落下,嘴唇本来偏薄,却巧妙地用口脂遮盖,刻意弄的丰润饱满,额间用金粉画出一朵牡丹,与吕黛卿额间的如出一辙。
吕黛卿见此眼眸黯沉,表情冷凝,这刘珺瑶打扮装束与自己简直一模一样,她妆容的特点就是常画剑眉,勾勒下眼线,加上她唇部较一般女子饱满,涂上口脂总异于常人的性感,这刘珺瑶模仿她后竟与她有几分相像。
她站起身,绕着刘珺瑶走了两圈,上下打量的视线让刘珺瑶心慌意乱,刚想开口说话,吕黛卿就抬手把她髻后别着的一朵魏紫摘了下来,捏在手里看了一会儿,突然道:“刘小姐真是别出心裁,也够独特。”
其实在吕黛卿之前,汴京没有贵女习惯在头上戴花,都是戴些名贵的金玉之物,往往风尘女子才喜簪鲜花,自恃高贵的贵女们自然不愿苟同,自掉身价,偏偏出了吕黛卿这个异类,她身份尊贵异常,戴花非但不会让人看低,反倒更衬托出她艳丽无匹的容貌。
刘珺瑶显然听出她的意思,面色逐渐发白。
“刘小姐,可听过东施效颦?”她淡声问道。
刘珺瑶咽下口津,颤声道:“王妃何意?珺瑶不明白。”
“呵”,吕黛卿冷笑一声,“不明白?那看样子今日我要让你明白明白了......”话音刚落,就狠狠抓住刘珺瑶的发髻,珠玉钗环被她拽得掉了满地。
“小姐!”刘珺瑶的两个婢女见状惊呼一声,就要上前阻止,可哪抵得过风花雪月四个人,刚一行动就被制住。
“啊——”刘珺瑶被拽地身子歪斜,痛叫出声,眼泪流了出来,哭喊道:“珺瑶真的不明白王妃的意思,您这是做什么,啊!”
吕黛卿又狠狠拽了一下,直拽地刘珺瑶头皮发麻,“给我装,接着装,你的那点龌龊心里还想瞒过本王妃?妄图勾引王爷?做梦!”
高门大户的府邸都会在凉亭内设石桌石凳,桌上放着茶水并一些糕点小食,供主人客人休歇享用。吕黛卿直接拿起桌上的白瓷茶壶,照着刘珺瑶的脸上泼去,再拿起手绢胡乱擦抹,脸上的妆容全被她擦花,变得黑一块红一块。
“啊——你放开我——”刘珺瑶厉声大叫,死命挣扎着。
吕黛卿顺势把她甩开,她直接摔倒在地,头发散乱,脸上跟花猫一般,衣裙被茶水浸湿,十分狼狈。
“这就是给你的教训,我告诉你,如若再让我发现你偷学我的作态,且让你尝尝我的手段。”
刘珺瑶坐在地上嘤嘤哭泣,仍旧嘴硬:“我根本没有学你,你凭什么这么说!我也没想着勾引王爷,呜呜......”
话音刚落,就听见月洞门后传来嘈杂声,只见以吕丹扶为首的一行男客正踏过门来。
吕黛卿皱眉,这里不是后院吗?
男客们看到亭里的几人,也是一愣,这里虽说靠近后院,可过了月洞门就是前院,距离周祺瑞的议事堂只有几百米,已经算是前院地界。
吕丹扶看到妹妹,连忙走过来,他今天穿着碧蓝色的乌金云绣衫,腰间缠着绦带,两侧各挂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玉,打扮十分随意,顺滑的青丝被细绳松松绑住,绑了好多扣,丝丝绕绕地缠着,是吕黛卿的手笔。
“你怎地跑这来了?”他走到吕黛卿面前,挑眉问道。
男客们纷纷拱手行礼。
“我还想问你们呢,这里不是后院吗?”
回她话的是周祺瑞,“王妃娘娘,这里距我的议事堂只有几百米,已经算是前院地界。”
吕黛卿听后,心想恐怕是侍卫见了她的身份没敢阻拦,不过......
她低头,看向赖在地上的刘珺瑶,对方连忙躲避她的视线,端的是心虚。
“这是谁?”吕丹扶垂眸问道。
吕黛卿朝刘烨刘熹扬扬下巴,“他二人的妹妹。”
“哎~”刘烨用上挑的语调“哎”了声,笑嘻嘻地说:“王妃娘娘,是庶妹,庶妹。”可跟他二人没甚关系。
刘熹直接连看都不看刘珺瑶。
吕黛卿讽刺道:“刘小姐既说没有勾引王爷的心思,那跑到前院来做什么?你在等谁?难不成是与谁有私情?”
“我,我是走错了,并不知这里是前院地界。”
“哦?那真是错得够执着了,错到躲过侍卫偷跑过来,也不知是前院。”吕黛卿嗤笑道。
刘珺瑶在婢女的帮助下站起身,泪盈盈地道:“我过来的时候没看见侍卫,王妃娘娘是误会珺瑶了,王爷,请您为珺瑶做主。”
美人泪水涟涟,圆润的美眸怯生生地朝吕丹扶看去,令人怜惜。
吕黛卿那火暴性子,还能等到吕丹扶开口,直接过去拽住头发,“啪啪”就是两巴掌。
“找王爷做主?嗯?下贱胚子,本王妃想收拾你就收拾你,你便是找陛下做主也没用。”
吕丹扶揽过她的肩膀,按揉着她的掌心,她掌掴别人,自己手心也弄的一片红痕,他眼眸霎时漆黑如墨,沉声道:“把她绑了送回御史府去,就说她冲撞了王妃,让刘仪自己处理。”
话毕,爱怜地执起白皙的小手,责备道:“作甚总是喜欢掌掴?给你的鞭子是摆设吗?”
吕黛卿撒娇道:“我一生气就想不了那么多嘛。”
“回府,好好拿冰块敷一敷,走。”
吕黛卿也不想多呆,乖乖跟着哥哥走了。
剩下一众男客,周祺瑞指挥侍卫把刘珺瑶绑了,而后感慨地道:“哎,这般爱妻如命,应该算是他唯一的弱点了吧。”
刘熹酷酷地点头,表示赞同。
刘珺瑶被送回了御史府,刘仪得知她冲撞摄政王妃后,大怒,直接把她和她姨娘一同赶出府,言及刘家再没有这个女儿。
汴京的贵女们听说这件事,仔细打听始末后,再也没人敢学吕黛卿,其中几个心思大的更是被吓得卧病在床,将养了许多时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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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喜欢看妹妹手撕情敌的样子。
妹妹:哦?我看你好像也对我哥有意思啊......
啊,是吗?那你一定是看错了吧(心虚脸)